眾生齊唱
有關於合唱團的生活
眾生齊唱
有關於合唱團的生活
明竹第8刊專題 | 專題編輯:李昱嫺
第一次聽到陽明合唱團的演出,是在大二時,因緣際會,觀賞了學校辦給新生的社團表演會。當合唱團站上台,開始唱歌,整個大禮堂,氣氛變得好不一樣,散發一種朦朧、耀眼、如天使降臨的寧靜祥和,世界變得沈靜,細節都被放大。你會訝異竟有如此細緻的聲音。
當他們開始唱歌的時候,彷彿被帶著進到另外一個時空一般。會有衝動,想要好好寶貝那些聲音,女聲、男聲、低音、高音,交織成美麗的纏繞著的線條,織成了像圍巾一樣,像彩色的圍巾。時而輕柔、時而厚重有力的歌聲,柔和而溫暖的包覆著所有在大禮堂的觀眾們。
那時開始,我的心裡就對合唱團埋下了好奇的種子。
這個月的專題,我們想要更進一步的了解陽明交通大學的學生生活,所以我們從「學生社團」的角度切入。這次有幸邀請到陽明合唱團現任團長,目前就讀醫學系三年級的祐瑋同學,聊聊他在合唱團的社團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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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現在是第48屆。」
從陽明大學創校的初期,陽明合唱團就成立了。祐瑋說,他上過一門通識課,「中西方醫學比較」,這門課的教授是第四屆陽明合唱團的團長。合唱團在學校,算是歷史悠久、相當有年代感的社團。問到社團的理念,相當單純,「很多學校都有合唱團。很大的共同理念是,把音樂傳遞給更多人。」同時,合唱團也可以讓對唱歌有興趣的同學聚集在一起。「雖然現在有熱音社啦,」祐瑋笑道「但是形式不太一樣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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祐瑋本身,從國小就開始參加合唱團,一路參加到大學,唱了十幾年。
「也有些人,小時候唱過合唱團了,長大之後就想要換別的社團,所以就沒有參加高中或大學的合唱團。」那我十分好奇,是什麼動機,讓祐瑋一路從國小唱到大學呢?
「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一直待在合唱團。」
祐瑋想了想過後回答。「只要知道這個地方有合唱團,我通常都會去參加。」原來祐瑋生於音樂世家,兩個姑姑都是做音樂相關行業,從小祐瑋就對古典音樂比較有興趣。
「在合唱團,可以學習聲樂技術,也是我一直留在合唱團的一個原因。」祐瑋的家庭,有許多音樂專業的人,「我們家,我的兩個姑姑、我的爸爸、還有舅公,都有音樂專業,」甚至祐瑋阿嬤的兄弟,有很多是音樂系的教授,「而聲樂就算是我從小學習的樂器。」兩個姑姑都是音樂碩士畢業,分別是長笛老師和鋼琴老師,爸爸學的是長號,「過年的時候,都會叫小孩去表演。」在這些場合,祐瑋就會唱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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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小階段時,男女的聲音的音調是差不多高的,唱最高聲部的男生說不定還比女生多。但到國二之後,變聲的男生,有一大部分就不會繼續加合唱團。有部分變聲之後,還是可以發出假音的男生,就會繼續留在高聲部。祐瑋在國小時就是唱第一部,也就是最高聲部。而大一的時候,祐瑋是唱男低音,大二時則因為團內女生較少,祐瑋唱的是女低音。
我非常好奇這些分類唱出來的聲音分別是如何,祐瑋也十分熱情的現場示範給我聽。「這是一首印度文的曲目,」祐瑋翻出譜,「現代的曲目,男低音通常都唱一些很無聊的東西,像這首,整首歌男生都是唱,塔那拉哼~哼~哼⋯」而男生唱女低音,則是會用假音唱,「塔,塔勒吉塔哼,塔勒吉塔隆⋯」因為祐瑋本身音域比較寬,所以會被老師當作「補充人力」,哪裡有缺人就唱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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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在合唱團,可以學到蠻多東西,」祐瑋分享道:
「大三時,要背誦肌肉的名字,而有些拉丁文歌詞裡面有出現過,我就會知道。」
從小到大唱過的語言,有德文、英文、法文、義大利文、西班牙文、梵文、日文、韓文、客語、台語、中文、溫州話之類的很多方言、印尼文、菲律賓文、非洲話⋯可以學到各種語言的發音方式。
因為合唱歌曲有很多聖歌,而聖歌通常是用義大利文或拉丁文寫的,很多時候義大利文會是大家最早接觸的音樂,也是發音最簡單的語言,幾乎只有「阿,欸,伊,喔,嗚」這五種音,可以用來訓練嘴型,去發出比較有共鳴的聲音。因此,唱義大利文歌曲,是很好的學習聲樂的技術的機會。
「有時候我讀書讀得很煩,就會帶耳機,聽一些文藝復興的歌,聲音柔和,幫助平靜。」
「我覺得,在合唱團裡面學到的拉丁文,對於背學名,真的還蠻有用的。」「像背寄生蟲的時候,就會知道某幾個字的意思是什麼。」某些字根會一樣,比如拉丁文裡corpus是身體、luci是透明的意思。記單字的時候,會記比較快。並且,唱到後來,會發現歐洲語言都蠻像的,學習起來會比較簡單,看到大概都會念。「進合唱團之後,變得比較會的語言,是台語跟客語,發音會比一般人標準很多,會的字也會變多。」譬如說二胡的台語,「是我唱到某首合唱曲後,去問我阿嬤才知道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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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種語言的歌曲,也會有不同氣氛。比如台灣的台語歌或客語歌,就會比較本土,通常是寫他們的童年或是感念長輩等親情。而義大利文的聖歌唱起來就比較莊嚴。文藝復興以前的歌,則會偏鄉村,「像這首,是文藝復興以前的法文歌,是在講,她的丈夫很棒,會幫他餵雞之類的,後面就是在模仿雞叫,男低音和女低音,就負責咕咕咕咕搭!咕咕咕咕搭!」台灣原住民族語的歌曲,也會有原住民的元素在裡面,可以從歌曲了解到不同文化。
「我自己比較喜歡的,是台灣本土語言的歌,比如說台語跟客語。因為唱起來是最能讓自己跟觀眾感動到的。」祐瑋個人認為,在唱聖歌時,觀眾比較難有共鳴,而唱台灣歌,熟悉的語言,較能引起觀眾的共鳴。祐瑋舉例,有位台灣的作曲家,名叫林育琳,他寫過一首歌,名叫《別叫我小痘》,是有關於青春期的孩子長青春痘被嘲笑的故事,「就覺得好符合喔!」歌裡提到的那些狀態,就像是每個人都經歷過的事情。
台灣還有一些有趣的本土曲目,有一首叫做《村長伯要造橋》,歌曲中,會有個角色是村長伯,會有段口白,說要捐錢、要造橋。唱合唱曲,可以認識到幾位台灣有名的作曲家,有時也會唱台灣的詩,能藉此更認識台灣。大體老師公祭時,祐瑋就提出選唱台語歌曲《世界恬靜落來的時》,這首歌,也是祐瑋從小到大,最喜歡的一首合唱曲,「很祥和,又有在思念一個人的感覺。」選唱讓家屬能聽懂的語言,同時內容是在感念親人,透過用音樂,來傳達感受及感謝。
祐瑋在高中,參加比賽時,唱了一首日文歌,叫做《櫻花》,在日本當地,常是在畢業季演唱,表達和同學們珍重再見的情感。練唱時,他們會把歌詞翻譯成中文,老師會帶著大家,一起討論某部分應該要用什麼情緒來唱,得到結論後,就會盡量帶著那情緒來演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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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沒有讀樂譜基礎的人,老師會派人去個別指導,教他怎麼看譜、怎麼記譜,「那如果遇到五音不全的人怎麼辦?」祐瑋笑著回答我,「之前有遇到五音不全的人,我會嘗試唱大聲一點把他蓋掉。」換而言之,就算唱的五音不全,還是可以一起上台表演,是個十分新手友善的環境。
陽明合唱團內人才濟濟,有人有絕對音感,有人從小唱到大,聲樂基礎好、聲音的飽和度高,有學過聲樂的人就會去教比較沒有基礎的人,減緩程度上的差異,以及對初學者的壓力。「尤其是現在人比較少,會盡量讓氣氛和諧,以免新生被嚇走。」
好奇問祐瑋,平常需要花多少時間自己練習?祐瑋本身除了是陽明合唱團,還有參加政大合唱團,跟台中一中校友合唱團。由於基礎紮實,祐瑋平常其實自己不太需要練習,在每週團練時練習就足夠了。
像陽明合唱團的期末成發,這次總共表演16首,有一年的練習時間,負擔並沒有非常大。他的小型表演,例如寒假的音樂營、學校大體老師公祭的表演,就會從16首演出的曲目裡面,選適合的曲目出來表演。不需要在額外練習新的曲目。
有關個人平常生活的時間分配,祐瑋毫不矯揉造作的笑說,「因為現在上課都有錄影,我都從三點睡到十一、十二點,起來之後耍廢,晚上如果要練唱的話,就去練唱,如果沒有要練唱的話就去讀書。」祐瑋表示,自己的讀書速度還算蠻快的,擅長背東西,上課影片都開三倍速,考前一週把課上完,再讀上課講義、寫題目然後就可以去考試。目前的課業壓力,對他來說還能應對自如。「這學期大部分的課時間都拿來合唱。禮拜一在陽明,禮拜二在政大,禮拜三在陽明,禮拜四五六日家教和讀書之類的。」算是相當規律的在生活。
對現在的祐瑋來說,唱歌是享受的事情,可以排解壓力,反而身為團長,如何帶領團體、凝聚向心力、營造歸屬感,讓這個環境成為團員在生活忙碌時,仍然想要固定回來的地方,是比較需要費心力的事情。
平時週一週三團練以外,還會有額外的聲樂課,請專業的聲樂老師一對一個別指導,視團員的需求,選擇性的參加。
「聲樂沒有絕對的標準。」
只要低音到高音保持一致,音量夠,其實就算達到標準了,合唱的環境對新手是友善的。「寒假的時候有音樂營,八月的時候成果發表會。」固定每年寒假,陽明校區的合唱團會和交大校區的合唱團及清大合唱團、政大合唱團,四個合唱團共同舉辦音樂營,是辦給這四個合唱團的團員,會邀請國外的老師來指導,「去年是日本,今年是菲律賓,明年會請到印尼的音樂家。」除了學習到聲樂技巧,同時也可以認識到不同學校的朋友。「例如某一任的副團長,就是在參加了音樂營後,交到了來自政大的女朋友。」祐瑋偷偷爆料。
其他的時候也有一些比較小型的活動,比如學校的大體公祭、畢業典禮,還有聖誕節的時候,會去信義區街頭走唱,十一月的時候會有團員間的火鍋大會,一起吃火鍋、玩遊戲、猜歌,增進感情。
🎶「音樂營是我每年最期待、最有印象的事情。」🎶
除了可以交朋友,也可以認識到其他國家的合唱曲的不同,「像今年來自菲律賓的老師,選曲就非常用心,選了四種不一樣的聲樂風格來給我們練習。」「在前一年的日本老師,選了沖繩民謠,蠻有趣的。」
除了合唱團以外,祐瑋還因為很多系上朋友們都加了熱舞社,大一下開始也跟著一起參加。「這兩個社團最大的差別是什麼呢?」祐瑋回答:「熱舞社的人比較外向,合唱團通常偏內向。」在招生上,有時候要去思考,有些人可能內向到不會來社團博覽會,導致無法達到宣傳的效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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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為甚麼接了團長呢?」
「算是因為對合唱的熱愛吧!希望可以把這個社團撐起來一點。」
祐瑋高中的時候,在合唱團是擔任文書,大學後希望自己可以再多做一點,就選擇接任團長。在擔任團長的時候,招不到生,會是面臨的最大的挫折。國小時的合唱團,人數還算多,到高中以後,就開始面臨到招生困難的問題。國小國中的社團選擇少,團員人數充足,而到了高中以後,社團多樣,選擇加入合唱團的人的比例可能減少。再加上陽明校區的學生總人數本來就偏少,「目前整團的人數大約是17、18個。」這樣的人數,還夠維持每個聲部都有人。
「但是每年去完十一醫,就會覺得好像也還好,因為其他團也差不多是這個人數。」祐瑋笑說。每年社團固定會參加「十一醫」,也就是國內十一所醫療院校的合唱觀摩會,就會發現其他學校的合唱團,也都是差不多的人數。因此其實人數上不是問題,而是有幹部傳承是比較重要的事情。「如果都沒有招到新的人,可能幹部就要一直當。」祐瑋笑道自己已經當第二年團長了。
對於招生的事情,祐瑋看得蠻對開的,其實祐瑋覺得,會加合唱團的人就是會加,就算不宣傳,他還是會自己找到這間學校的合唱團。他說,有學妹在新生交流版,說自己想加合唱團,結果後來沒有加,後來反而是沒有提到想參加的學弟加入了。
問祐瑋是否有典範人物,「是合唱團的上一任學生指揮。他是個對於自己的聲音很有要求的人。」祐瑋是個對於自己的音質有要求的人,對自己有期許,想要變好。對於未來社團的想像或期待「當然會希望以後人數可以變多,」現在留在社團的人,大部分是大一大二,大三以後就會慢慢退出,「希望大三大四以後的人,還是可以繼續留在社團裡面。」但是由於大家對於課業的要求,或是感到有壓力的事情,都不盡相同,「一開始看到學長姊退出,會覺得蠻可惜的,現在覺得也強求不來。」祐瑋在接了團長之後,也拉了一些朋友一起進來合唱團,進社團後融合的也還不錯,「像是現在的鋼琴伴奏,同時是現在鋼琴社的副社長,」他沒有擔任過合唱團的伴奏,在這邊彈鋼琴,讓他發現有可以提升的地方,「他覺得蠻有趣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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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在社團裡面有特別開心的時候嗎?」「我覺得我開心的點蠻低的耶!」祐瑋回答,「像是今天大家都有到耶!之類的。」生氣的話,主要不是對社團生氣,而是會感到自責,比如為什麼招生招不好?「但好像也不能怪什麼。」祐瑋也提到了課業跟社團的兼顧,「如果同時間要準備考試,又有表演的話,就會覺得自己有時候音準會飄掉,會蠻有壓力的。」「我上學期是唱男低音,下學期改唱男高音,有些譜是上個月才開始改看男高音的譜,要再重新熟悉一次,壓力比較大。」
「曾經有過合唱團在生活中成為壓力,或是變成不是那麼享受的事的時候嗎?」「高二下的時候。」那段時候,疫情爆發,比賽被取消,但還是得練習,「就覺得為什麼要練?」高中時候的合唱團,比較是比賽導向,而沒有了比賽,就失去練習的動機,就覺得好像沒有必要練習,「但現在唱歌變得比較像是消磨時間,目的性變少。」
問祐瑋,有過想要放棄合唱的念頭嗎?「高中的時候有,但現在還好。」高中的時候因為要考學測,壓力很大,同時因為疫情,合唱難以練習。「因為興趣吧,很喜歡唱歌。」才唱到現在。還有,祐瑋說,他的音域以前沒有那麼寬,「比如說,我以前唱不到張雨生的音,經過練習之後,現在可以,就覺得好爽。」是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情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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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現在,你可以想像沒有合唱團的生活嗎?」
「有點困難,如果沒有合唱團的話,就會一直面對課業。」
祐瑋答道。合唱團在祐瑋的生活中,是一個可以放鬆的地方。以現在來說,課業壓力蠻大,去練習的時候,可以暫時忘掉課業上的煩惱。
畢業後,團員們還有校友團可以繼續參加,校友團的團員,從學生到白頭髮的人都有。「像是現在校友團的助理指揮,就是真的很熱愛合唱,他在台中工作,每個月都上來台北練合唱。」這位學姐,從大學開始參加合唱團,到現在,陽明合唱團仍然是一個有歸屬感的地方。「也有學姐,是陽明醫學系的,她在醫院PGY的時候,去考了聲樂研究所。一邊當急診科的住院醫師,一邊讀聲樂研究所。」
「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擠出時間的!就這樣辛辛苦苦地唸完了。她現在也在陽明的校友團裡面。」祐瑋跟我分享了一些特別的學長姊,「像陽明畢業的人,出路比較單一,而在政大,會有一批人,畢業後,做的是跟自己本科系沒有關係的事情。像他們就會有很多學生指揮,畢業後,跑去考指揮研究所。」在學生時代進行探索,後續把興趣變成職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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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暑假,8月12日,晚上7:30在國家演奏廳,陽明合唱團會舉辦期末成果發表會,表演名稱叫做《乘風 Re.generation》。中文名稱,是希望陽明合唱團在未來,能夠乘風破浪繼續前進;英文名稱,是希望觀眾在合唱團的歌聲下,能夠修復生活中的不美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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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出資訊
《乘風 Re.generation》
8/12(一)晚上7:30
國家音樂廳
票價 400/600/1000,找團員購票享8折